馬克·吐溫《亞當夏娃日記》


投稿者：周嘉珉



「……那人給所有的牲畜及田野的走獸和空中的飛鳥都起了名字。可是他找不到一個跟自己相配的幫手。上帝使那人沉睡，然後從他身上取出一根肋骨，再把肉合起來。上帝用那跟肋骨造成一個女人，帶到那人跟前。那人說：

“這才是我的同類，我骨中的骨，肉中的肉，要稱她為女人，因為她是從男人身上取出來的。”」

（創世紀 2:20-23）

《聖經》僅用幾行字就交代了夏娃的身世。而一直在感情路上跌跌撞撞的我總抑制不住好奇心去猜想亞當和夏娃從相識到相知，再到相守所經歷的故事。

他們會因為性格思想上的差異而拌嘴嗎？

亞當可曾嫌夏娃呱噪？

夏娃會否因為亞當不經意流露出的冷漠而難過？

他們就這樣深愛彼此嗎？

以上是我自十幾歲情竇初開以來一直渴望能搞明白的問題。

在<亞當日記>裡，亞當宣洩了不少自己對夏娃的不理解與不滿意——譬如夏娃過於旺盛的求知欲、譬如夏娃總愛纏著他說話、譬如夏娃總流出水來的看東西的兩個洞。他的日記篇幅不長，有幾篇甚至只有寥寥四字“熬過去了”，但可看得出他趨向理性思考，對周遭環境的變換欠缺敏銳度，甚至還有點不善言辭。套用一句網絡流行語，他基本就是個鋼鐵直男。

反觀<夏娃日記>的內容則有趣鮮明許多。她會花一大段浪漫文字去訴說她對月亮星辰的嚮往和愛慕；會細膩地抒發自己面對亞當的冷漠時的失望與哀傷；甚至還大膽地剖析了亞當性格上的缺陷。

“At first I couldn't make out what I was made for, but now I think it was to search out the secrets of this wonderful world and be happy and thank the Giver of it all for devising it. I think there are many things to learn yet—I hope so.”

夏娃無疑是感性爛漫的，但同時也非常獨立睿智。她深愛著亞當，會因為亞當的冷漠而難過，但絕不會任由自己沉淪，反而很快就收拾心情，把心思都放到對伊甸園這個陌生環境的探索。我以為這一點是現代女性必需學習的。畢竟女人從來就不應該是男人的附屬品。

我曾想亞當與夏娃是否僅僅是一個美麗的古老傳說。尤其在讀著亞當對夏娃的諸多不滿時，我甚至有點懷疑他們的關係是否只是因“不得已”和“無從選擇”之下而“無奈”建立的。但亞當經歷了十年凡人生活以後是這麼說的：

“After all these years, I see that I was mistaken about Eve in the beginnings; it is better to live outside the Garden with her than inside it without her. At first I thought she talked too much; but now I should be sorry to have that voice fall silent and pass out of my life. ”

從《聖經.創世記》中可得知亞當和夏娃被驅逐後的生活一點也不好過。許多被我們認為是理所當然的（如：勞作、病痛、疲憊、恨、死亡）對習慣了伊甸園無憂生活的他們而言其實與人間煉獄無異。但就在這樣一個“惡劣”的生活環境底下，他還是無怨無悔地擔起了身為人夫和人父的責任，並在夏娃死後的墓碑上刻上了這樣一句話：

“Wheresoever she was, there was Eden.”

這不是愛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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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不是一個品行特別良好，特別善良的女孩。我有我自私狹窄的一面，我一直無法坦然直視的一面。我曾經幼稚粗暴地把一切創傷歸咎於夏娃的軟弱。但讀完這本書以後，我不禁開始思考人性的軟弱是否真只是外圍環境造成的。社會固然是個大染缸；但，人類是否也應該學會反省並為自己所犯下的錯誤負責？

夏娃在被驅逐後的其中一篇日記是這麼說的：

“The Garden is lost, but I have found him, and am content. He loves me as well as he can; I love him with all the strength of my passionate nature…… If I ask myself why I love him, I find I do not know, and do not really much care to know; so I suppose that this kind of love is not a product of reasoning and statistics……I admire him and am proud of him, but I could love him without those qualities. If he were plain, I should love him; if he were a wreck, I should love him……”

也許人與人之間的情感從來就不復雜。複雜的，其實是人心。

而人類，似乎已經褻瀆了“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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