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貴興《野豬渡河》


投稿者:陳曉芬



什麽最是難測?人心是也。

藏在「面具」下的表情,妳永遠不會懂;面具下隱藏的那顆心,除了妳自己,無人能夠徹底地看透。

旅臺馬華作家張貴興《野豬渡河》小説裡,「面具」是其中一個意象,有隱喻意義,在童稚遊戲裡當「鬼」,要猜出身後同伴的面具。日本鬼子降臨,被蹂躪的土地上人鬼雜處,人鬼不分,人鬼莫測。

小說裡回蕩著這句清醒的聲音:「不要以爲戴了面具我就不認得你」,國立台灣大學中文系副教授高嘉謙在前言導讀如是寫道:人世的暴力總以不同的面目反復降臨,那是警世之言,還是末世之感?

上述怪異的面具,是流浪在豬芭村18年的日本雜貨商人小林二郎,即伊藤雄店中流出,從九尾狐到河童的造型精緻無比,極受村民歡迎。隨著小林身分的曝光,所謂的本尊證明從來也只是張面具。

還有在豬芭村擔任攝影師的鈴木,賣草藥的龜田,拔牙的渡邊,賣木柴的大信田,表面和村民感情融洽,然而一切不過是個幌子,他們一直潛伏在村內獲得種種情報。

那不動聲色的面/具,是比起書中所述野豬的齜嘴獠牙,或在地傳説中女吸血鬼龐蒂雅娜飄蕩幻化的頭顱更爲恐怖。

「鴉片」是書中另一個意象,1823年經印度傾銷到南洋,成爲華人不可或缺的消費品和感官寄託。太平洋戰爭期間,鴉片的供應仍不絕如縷,平民百姓甚至抗日誌工都同好此道。鴉片癮重的鱉王秦在沒有鴉片吸食下產生幻覺,砍死自己的兒子秦雨峰;朱大帝被幾天沒吸食鴉片的趙老大看成是野豬開槍射傷,最終還被愛蜜莉砍下頭顱,各種血腥和暴力死亡的情節貫穿了全書。

在我看來,朱大帝是死有餘辜,那些年他幹下的壞事可不少。年僅十三歲的孤女蔡銀花,即村民叫的牛油媽遭他強姦成孕後娶為妻子;他也姦污了紅臉關的妻子葉小娥,後者在生下亞鳳後血崩過世。

《野豬渡河》以25則短篇組成,每個短篇看似可獨立,卻又與其他篇章緊密相連,描寫了砂拉越豬芭村華人籌組「籌賑祖國難民委員會」的二十七名關鍵人物,緣於支持中國抗戰的愛國情操,在日寇入侵後遭到報復式的追剿、迫害與屠殺故事。

書中又以英武挺拔的主人公關亞鳳爲主軸,他是豬芭村的英雄人物。在「三年八個月」日寇佔領馬來亞期間度過無數考驗和苦難,終於等到日寇戰敗,豬芭村恢復平靜。

關亞鳳和三個女性有過情愫,即被日軍剖開肚子後斬首的髮妻黃惠晴、初夜給了他的臉上有豬肝胎疤的何芸以及被神父撫養長大的孤女愛蜜莉。六年後的他已經失去雙臂,成爲一個雜貨店主人,卻在平靜的生活中自盡身亡,留下獨子柏洋。到底他有何難言之隱?

小說第一章〈父親的腳〉是完稿後才補上的,以關亞鳳1952年自殺作爲開場,再回溯進入正題。張貴興接受台灣媒體專訪時說:「寫完後,我覺得應該再補一段主角關亞鳳老後發生的事,所以這本小說的開頭其實是結局,結尾則是故事的開始。」

鬼子的殘忍不仁,作者敘述得極淋漓盡致:鬼子佔領豬芭村後三十天就架起一座橫亙豬芭河的拱橋,護欄上竪起六根竹竿,像粽子懸掛數十顆頭顱;戰前參與和發起豬芭中學義演的豬芭人高梨和黃萬福兩家十六口人,乃至懷著孕的妻子慘遭毒手,無一倖存;藏在華人公墓守墓人馬婆婆的鐵皮桶內的孩子被鬼子逮到後慘死;女孩被姦後下體淌血,脖子被利刃切割的傷口也淌著血……日寇佔領下的豬芭河成爲了「人間鍊獄」,但這些仍不及真實歷史傷痕一分。

大快人心的事是,作者也沒有讓殺人不眨眼的鬼子有好下場,那些年豬芭人屠殺野豬,鬼子殘殺豬芭人,達雅克人則與豬芭人聯手砍殺鬼子。

書中描寫的野豬,如作者所述,是南洋特有的長鬚豬,分佈在婆蘿洲、蘇門答臘、馬來半島和蘇祿群島,貪婪縱欲,鬥性堅強。而亂世中的日英荷各色人等,不論勝者敗者,兀自你爭我奪,相互殘殺掠食,交媾生殖,他們的躁動飢渴不過就像「過了河的野豬」。

戰爭充斥著背叛行為,「籌賑祖國難民委員會」成員逐一慘遭滅口,到底他們是被誰背叛、被誰出賣了?此書讀起來一氣呵成,暢快淋漓,最終的面具不到最後不會揭開。

而關亞鳳是爲數不多的倖存者,作者卻讓他在故事一開場就自盡身亡,並在往後的章節,一章接著一章地依序洩漏了出場人物的悲慘遭遇,讓故事彷彿蛇頭銜蛇尾的迴圈結構,從頭到尾埋下疑點,有如揭謎般的閲讀。

種種恐怖的故事情節讀來膽顫心驚,卻也讓人意猶未盡,是一本在我讀完當下立刻返回第一頁,一讀再讀的小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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