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西亞·馬爾克斯《霍亂時期的愛情》


投稿者：陳曉芬



過去的 51 年 9 個月零 4 天，就算他曾睡過 622 個女人，或者更多，卻仍傾心於一個女人。

當他們都老了，男的 76 嵗，女的 72 嵗，哪怕她的肩膀布滿皺紋，乳房耷拉著，肋骨被包在一層青蛙皮似的蒼白而冰涼的皮膚，他還是記得她當初讓他心動的模樣。她知道，他就是不會走，她也知道，他就是沒有變，所謂最美好的愛情，大抵如是。

世上最長情的愛，莫過於弗洛倫蒂諾·阿里薩對費爾明娜·達薩的愛，持續長達51年的等候。

這是《霍亂時期的愛情》的故事情節，是哥倫比亞作家加西亞·馬爾克斯創作的長篇小説，敘述著這麽一段跨越半個多世紀的愛情。時代背景為加勒比海城市的世俗風貌——危及哥倫比亞的三大災難：戰爭、霍亂、人為的破壞。時間跨度從19世紀80年代一直延續到20世紀30年代。

作者創作靈感來自一個令人心碎的新聞：一對來到40年前的故地重溫蜜月旅行的老人，竟被載他們出遊的船夫用槳打死，為的是搶走他們身上的錢：14美元。他們是被活活打死的，女的78嵗，男的84嵗，是一對秘密情人，40年來一直一起度假，但各自都有幸福而穩定的婚姻，而且子孫滿堂。

彼時當電報員的弗洛倫蒂諾，自第一次見到費爾明娜後，他就愛得癡狂，他寫給她的信總是熾熱。他等回信時焦慮無比，會腹瀉，吐綠水，昏頭轉向，還常常突然昏厥。正如作者所言，似乎相思病和霍亂有著相同的症狀，弗洛倫蒂諾從此沒有被治愈過。

然而，費爾明娜某一天突然發現她與弗洛倫蒂諾之間不過是一場幻覺，潛意識中阻礙她愛他的原因，她說：「他就好像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影子。」於是她聽從父命，嫁給聲名顯赫的胡維納爾·烏爾比諾醫生。她在拒絕弗洛倫蒂諾以後，常常被負罪感的幽靈所折磨。

烏爾比諾醫生和費爾明娜的愛情是一次誤診的果實，而他們的結合不見得有多愛，倒像是世俗的婚姻關係。一種契約，需要雙方履行各自的責任。費爾米娜以爲，沒有愛情能夠幸福，而且與愛情背道而馳也能幸福。於是她在對婚姻的忍耐中慢慢習慣，漸漸穩定然後生下孩子，甚至忍受了丈夫曾經的婚內出軌。

丈夫給予她的，僅限於世俗的好處：安全感、和諧和幸福，這些東西一旦相加，或許看似愛情，也幾乎等於愛情。但它們終究不是愛情。這些疑慮增加了她的徬徨，因爲她也並不堅信愛情當真就是她生活最需要的東西。曾有一天，她絕望之極，衝他喊道：「你就沒有發現我一點也不幸福嗎？」他只説了一句話：「你要永遠記住，對於一對夫妻，最重要的不是幸福，而是穩定。」

婚姻本身的性質：一項荒謬的、只能靠上帝的無限仁慈才能以存在的發明。兩個幾乎完全互不了解的人，沒有任何血緣關係，性格不同，文化不同，甚至性別都不相同，卻突然間不得不承諾生活在一起，睡在同一張床上，分享彼此也許注定有所分歧的命運，這一切本身就是完全違背科學的。烏爾比諾醫生說：「婚姻的問題在於，它終結於每晚做愛之後，卻在第二天早餐之前又必須重新建立起來。」

丈夫滿足得到她的物慾，於是她不停地買。直到丈夫死去，她在燒掉丈夫的衣服後，才得以在那個家裡暢快地呼吸，像她一直夢想的那樣：一個寬敞、自由、只屬於她的家。

而自從費爾明娜對弗洛倫蒂諾失去愛慕，他開始狂熱地尋花問柳，他瞭解到，自己對費爾明娜的虛無縹緲的愛可以用世俗的激情來替代。 「只要是爲了讓愛情長久，床上所做的任何事都算不上不道德。」他一直表現得就像是費爾米娜徹頭徹尾的丈夫：肉體上不忠，心靈上卻死心塌地。

他的感情一分爲二，靈魂之愛在腰部以上，肉體之愛在腰部以下。他接連不斷地爬到不同女人的床上去，依據他的一個到那時爲止尚未被證僞的迷信，即一個人只要堅持做愛，身體就會一直管用。他因此得過因治療不力又反復發作的淋病，一次腹股溝淋巴腺炎、四次龜頭疣病和六次股蘚，那時代的男人都絕不會把這些當作疾病，只會把它們當成戰利品。弗洛倫蒂諾認爲自己沒有虛度光陰，因爲那都是充滿愛的歲月。

當弗洛倫蒂諾發覺婚後的費爾明娜更顯容光煥發，他下定了狠心，要贏得名譽和財富以配得上她。他沒去考慮她已是有夫之婦這個障礙，因爲他同時認定，醫生是會死的，好像這件事取決於他似的。他後來繼承叔叔的河運公司，當上公司的首席董事長兼總經理。

在費爾明娜的丈夫從芒果樹上跌下身亡，她成爲寡婦的第一個晚上，他才再一次向她重申自己對她永恆的忠誠和不渝的愛情，並再次寫信給她。那些信在費爾明娜最艱難的時刻給她帶來教益，當別人評論弗洛倫蒂諾是個放蕩的魔鬼，她熱切地維護他：「他是個正經人，全憑雙手養活自己。」

在決心沒有丈夫也要繼續活下去之下，費爾明娜接受了弗洛倫蒂諾提出的輪船之旅的邀請。邁入遲暮之年的二人，在旅途中重墜愛河，因費爾明娜擔心這樁情事可能引起的醜聞，船長升起的一面標誌著霍亂的黃旗，護送著這一段遲到了51年的愛情。

經典之所以成爲經典，是因爲它寫出了古今中外所有人都在面臨的共同問題，而且寫出了一種真實的人生狀態，讀者不僅感受到故事中人物的感受，還在其中發現了一部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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