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臉男

無臉男——被遺忘的小事

投稿者：無臉男

《關於她的小事》 七十九天過去了，房間的燈還亮著，以為她還在。深夜裡兼職結束回家後，走到她的房門口，以為她還在。得出去買日用品一趟，提醒著自己要早點回來，總是錯覺地以為，她還在。在她還在的那些日子裡，我們都沒有意識到終有一天，她將不復在。要不是她的驟然離開，那塵封已久的、堆積了各種小事的記憶匣子，也不會因此而被打開。 “阿婆，你看我的舌頭，是青色的！” 五歲的我在初上幼兒園後，便愛上了拿起顏色筆讓紙張變得色彩斑斕的滋味。看著五顏六色的畫紙，使我的心情大好。一天突發奇想，何不讓舌頭也換個顏色？塗塗畫畫一番後，站在椅子上，對著鏡子吐出舌頭，心頭覺得十分滿意，看起來真的好酷啊！抱著分享傑作的心情，走到婆婆面前露出舌頭時，卻只見她大驚失色，焦急地拽著我往廚房去，邊走邊罵著：“傻妹！顏色筆有毒啊！”然後一臉氣呼呼地站在一旁，盯著我把舌苔給刷乾淨。 “鈴……鈴……鈴……” 在毒辣太陽高掛的午後，聽見瞭如此清脆沁涼的聲音。我和妹妹雙手抓著鐵花，臉緊緊地挨在邊上。 “要吃se-ke-rim嗎？” 婆婆從房間走了出來。 “要！” 我們立馬把頭轉向婆婆，眼睛瞬間發光地看著她，拼命點頭。不要緊，媽媽不在家，不會知道的。而且我們只是吃一點點，兩個人分享一支冰淇淋，還算是好孩子。婆婆給了我們一令吉，看著我們開心地跟賣冰淇淋的叔叔招招手。說好了不能吃太多，我們只買了一支粉色的甜筒冰淇淋。拿回了五十仙的零錢還給婆婆後，我們便蹲在水井旁準備大快朵頤一番。當滿心歡喜地舔了一口朝思暮想已久的冰淇淋……我的天啊！怎麼跟我平常吃的藥是一個味兒呀！不吃了，不吃了，全給妹妹了。最終，妹妹也選擇把甜筒上的雪糕丟進水溝裡，只把甜筒吃個精光。 “阿婆幾點才會回來？” 婆婆已經連續好幾天不在家了。大人們說，婆婆的腎裡長了一顆石頭，需要開刀取出來。天天見到的人，突然好幾天見不著，心裡怪不踏實的。那時候，還不知道什麼是擔心，什麼是想念。終於盼到婆婆回家的日子了，只見車門被打開後，一張輪椅被放在車門邊，大人們小心翼翼地把婆婆攙扶到輪椅上。婆婆往日那中氣十足的模樣不再，虛弱的她就這樣坐在輪椅上被推進了房間。長達十八年的漫漫照顧之旅，開始。 “瑩，推我進房間。” 才寫完功課的我，雙眼緊緊盯著電視機不放。華小的功課量，是華小生的噩夢。噩夢結束了，我想放縱一下。而且劇情正精彩呢，只有天塌下來了才能阻止我。 “瑩……”，在輪椅上坐得腰酸背痛的婆婆再次發出求助，而我充耳不聞。 “婆婆叫你那麼多次，還不動！” 我忘了，還有從廚房傳來媽媽的獅吼聲，震得動我。 “好啦！” 追劇被干擾又不敢吭聲的我，急衝衝地推動著婆婆的輪椅。 “不要推那麼快……”，婆婆委屈地說著。把婆婆安頓好在房間後，正轉身要走出房門時，又被婆婆叫住了。 “又怎麼了！” 我煩躁地回應著。 “有人送了些餅乾糖果給我，你拿去吃，阿婆吃不完。” “瑩，得空嗎？得空的話裝水給我沖涼。” 才從學校步行到家的我，校服也還沒換，就這樣懶洋洋地癱軟在客廳，不想動。中學的功課沒小學的來得多，但課外活動總是讓人忙得團團轉。 “瑩……” 煩死了，又再叫人了。 “等下啦！我才回到家！” 將不耐煩大吼出來後，屋內一片靜悄悄的。走到廚房，把椅子和水桶放在靠近洗碗槽的位置，再把水管接在水龍頭上，扭開水龍頭。待水盛滿後，走到婆婆的房間，替她把換洗衣物放在扶手上，將輪椅靠近床架。 “婆，沖涼。” 婆婆緩緩地起身，小心翼翼地一小步一小步挪向輪椅。洗了澡後的婆婆喜歡坐在風扇底下，讓頭髮自然地被吹干。若有所思望著前方發呆的她，甚是可愛，不自覺地摸了摸她那皮膚鬆弛的手。當手觸碰到她的那一刻，她笑了，甜甜地笑了。 總以為家在那兒，婆婆也依舊會在那兒，等著每個人回家。當她最後一次體力不支地倒在背上時，根本沒意識到那是我們之間最後一次如此親近的接觸。將她的頭緩緩地輕放在枕頭上，替她包紮潰爛的傷口後，便回到自己的空間休息。直到次日凌晨時分要出遠門時，想跟她說聲再見，卻恍然發現話語只能卡在喉嚨。因為，前一晚便是我們此生最後一次的再見。 

#被遺忘的小事16
#全新徵稿企劃徵稿中
#直接臉書私訊就可以投稿了